《河朔访古记》 (元)纳新 撰
●河朔访古记卷上
常山郡部,真定路。《禹贡》冀州之域,春秋鲜虞之地,晋灭之,战国属赵,秦为巨鹿郡地,汉初置恒山郡,避文帝名,改常山郡,属真定国。晋仍为常山郡,魏因之,徙今治。后周立恒州,隋复为恒山郡,唐初曰恒州,天宝改常山郡,又改平山郡,寻复常山。元和避穆宗讳,改镇州,升成德军。五代梁曰武顺军,晋曰顺德军,汉曰成德军,周及宋皆因之。宋寻改真定府,为河北重镇,金因之,置河北西路。国朝初,仍为河北西路,怀、卫、邢、洺、磁、相、保、大名、河间皆隶焉。后改真定路总管府,领县九:曰真定、曰栾城、元氏、灵寿、获鹿、平山、阜平、藁城、涉县,领府一、曰中山,领州五:曰冀、深、蠡、晋、赵,府州所镇县凡二十有一。真定路录事司,国朝所建立,专理城内,城之外则真定县所理。城中今置燕南河北道肃政廉访使,及真定路总管府以镇之,录事司、真定县二官署,皆在城中。
汉高祖攻陈豨,改曰真定。魏为常山,郡治故城今在县南。元魏移郡治于府城中。隋废郡,唐复为真定县,属镇州。宋、金因之,属真定府。国朝为真定路倚郭县。
藁城县。战国赵武灵王为九门县。汉为藁城,属真定,九门属常山。晋省藁城,北齐置巨鹿郡,省九门。唐置廉州,复改藁城州,寻废,又置九门县曰观州,州亦废,并属镇州,天祐置藁平县。宋置藁城,省九门入焉,开宝三年废。金复置,国朝因之,属真定路。
栾城县。春秋晋靖公孙宾食邑,宾因以栾为氏。西汉为关县,即今治也。东汉为栾城县,故城在赵州西北十六里,今曰轮城是也。晋省,后魏复置,隋置栾州,寻废。唐改栾氏,属赵州,后属真定。宋为栾城,金因之,国朝为真定路属县。
中山府城。占中山,唐尧始封此,《禹贡》为冀州之域,春秋,鲜虞国也。初为中山,魏并之,秦为上谷、巨鹿二郡地。汉置中山国,治卢奴。后燕慕容垂都此,北魏为中山郡,隋为博陵郡,寻改高阳。唐为定州,又复改博陵郡,升义武军。宋改定武军,升中山府中山郡。金仍为中山府,国朝因之为中山府,隶真定路,领县三:曰安喜,为附郭县,曰新乐,曰无极。
安喜县。春秋,鲜虞之地。战国为中山,魏文侯使乐羊取之,以封太子。至汉为卢奴、苦陉二县之地。东汉为汉昌县,魏改魏昌。元魏立安州,寻改定州。北齐迁安喜于今治。隋废安喜,属博陵郡,寻置鲜虞县。唐复为安喜,宋、金因之。国朝以安喜为中山府,倚郭县兼理城中。
赵州城中,《禹贡》冀州之域。春秋属晋,战国属赵,秦属邯郸郡。汉属恒山、巨鹿二郡地。晋为赵国,北魏赵郡,兼置殷州,理象城。北齐为赵州,隋改栾州,寻为赵郡。唐复为栾州,寻改赵州,又为赵郡,属河北道。宋初仍为赵州,崇宁中升庆源军,寻升庆源府。金天德三年,改沃州,因与赵音同,又取以水沃火之义云。国朝复为赵州,隶真定路,领县七:曰平棘,为附郭县,曰宁晋,曰临城,曰高邑,曰柏乡,曰隆平,曰赞皇。
平棘县。汉初属常山郡,后置宋子县。晋属赵国,后魏为赵郡,治所复置宋子县。隋自象城移赵州治此,改置平棘县。唐、宋、金皆因之。国朝为赵州属县,倚郭县兼理城中。
管仲曰:“鄗邑之黍。”春秋,纳荀卿于柏人,鄙为晋邑。柏乡,即柏人,今治即鄗邑也,汉属巨鹿郡。高祖八年,次柏人赵相贯高谋杀上,上心动,问县名柏人,上曰:“柏人者,迫于人也。”去,弗宿,即此地也。光武即位于县之五成陌干秋亭,更名高邑,为冀州刺史治所。魏改陌仁,隋置柏乡县于彭水之阴,即今治也。唐因之,属赵州,天宝改尧山县。宋省柏乡入高邑,而存尧山。金复为柏乡,属沃州。国朝因之,为赵州属县云。
元氏县西北三十余里,曰封龙山。《星文图》曰:“山应轩辕十星,屈折若飞龙之状,故云。”山阳有龙首峰,高二百丈,上有立石数茎,望之若龙骨也。峰东北五里,又有狮子峰,高五百丈,若狮子蹲踞。又有熊耳峰,高五百丈。又有玉石峰、螺峰、南北天井,皆西北最高之峰,各以其形相类而名也。又有石人峰,在东南隅,三石相向屹立,各高三四丈,俨如人形。又有孩儿、华盖二峰名。仙人台,则在螺峰之西,怪石相承如台故云,山绝顶有二塔。狮子峰后数百步,有白云洞,世传张果老所居。又有龙井,而水帘在龙泉之上,垂二丈许,虽祁寒不冻,大旱,祷辄应云。
十万垒。赵州平棘县南五里,安济桥南,有壁垒曰十万,今俗呼为“西壁营”。昔汉安帝永初元年,以邓骘、任尚讨羌,无功而还,后羌遂侵河内,赵、魏,民惊恐。北军中侯,宋宠将五营兵屯孟津,诏魏郡、赵国、常山、中山缮作坞垒六百十有六所,此即一也。今河羌人居之。
巏■〈務上山下〉山(音权髦)。在柏乡县南,乃上山也。今属顺德路唐山县境,即古柏人也。巏■〈務上山下〉山,出五色石。
真一泉。真定路府治西街,居民舍下有一井,极甘美,曰“真一泉”。金章宗尝取惠山泉与此水较之,其味大胜,章宗因曰:“真一润二。”遂以名其泉云。
卢水。中山府城濠,水流入城中,为卢水。《水经注》曰:“卢奴城西北隅,有水渊而不流,南北一百步,东西百有余步,水黑色,俗名黑水池。或曰黑水,曰卢不流,曰奴故,曰卢奴云。”自(原本缺一字)至燕,皆引滱水入城。今水窦既毁,地道亦绝,惟池水流出城外,潭积微涨滑滑,东北流注于滱水也。
陉邑县。故城安喜东南五十里,本赵之陉城也。《史记》曰:“田叔赵,陉城人也。”汉为苦陉县,属中山国,章帝改汉昌。魏改魏昌,北齐废。隋置隋昌,属博陵郡。唐改唐昌,属定州,天宝间,改陉邑。至宋康初,省入安喜,迄今为墟市。民居甚众,豪商大贾皆集焉。市衢之西,有西门豹之庙,此即《史记》所谓陈余游苦陉,得富人公乘氏女所也。
新城。在县北三十里。曰新城镇,即古新市县也,为白狄鲜虞之国。汉为中山属县,王莽曰平乐县也。《赵记》曰:“新市县有蔺相如、廉颇、李牧三将之宅。故其城势作成三曲,西北避相如宅,东北避颇宅,东南避牧宅。”又云:“相如祖茔皆在城中。”今为新市乡新城镇,居民数百家,为墟市。十二月,夜宿镇上苏氏逆旅,是夜大雪。
九门故城(董氏族附)。藁城县西北三十里,荒城一区,盖战国时赵邑。本有九室居之,武灵正改曰九门。《史记》“王出九门,如野台,以望齐巾山之境”是也。惠文王二十八年,蔺相如城之,汉为县,今为九门镇,野台在城侧,俗呼为“寒台”云。城中世家,惟董氏一族,故自其龙虎卫上将军俊帅孤军内附,灭金之役,战死黄河之上,谥“忠烈”。其子文炳忠献公,受知世祖,身兼左辖佥枢之职,讨灭宋国,事载信史。次文用,为翰林承旨,谥“忠穆”。次文忠,佥枢密院,谥“忠贞”。其孙上选陕西平章,谥“忠宣”。子孙清显,世罕及之者(内翰元文敏公明善,撰公家传赞曰:“或曰为将三世,其后受其不祥。董氏贵显四世,子孙数千百人。或曰活一人者,必有后。龙虎公、忠显公为大将,不妄杀,滨死而生之者,无虑数十万人。其诸以是为德与后。台臣上章,累请援史张功臣例,进封王爵,子孙辞不受,盖以满盈为诫也。余尝过其第中,见其冠盖蝉联,子孙皆清修好学而有承平公子之风。”观乎此,清河元公之言益信)。
南栾故城(千金渠附)。柏乡县南千山、言山二山之西也,俗呼为“南陵城”。《十三州志》曰:“昔陈公子完,避乱奔齐,桓公以此封之。”汉武帝封赵敬肃王子它,为南栾侯,即工莽之富平也。《左氏传》曰:“齐国,夏伐晋,取栾。”其后南徙,故曰南栾云。城西有千金渠,唐开元中,县令王佐所浚以疏积潦,其堰则谓之“万金堰”也。
真定路之南门,曰阳和。其门颇完固,上建楼橹,以为真定帑藏之巨盈库也,上作双门而无枨臬通过而已。左右挟二瓦市,优肆、娼门、酒炉、茶灶、豪商大贾并集于此。大抵真定极为繁丽者,盖国朝与宋约同灭金,蔡城既破,遂以上地归宋,人民则国朝尽迁于此,故汴梁、郑州之人多居真定,于是有故都之遗风焉。
藁城县西二十五里,故城东高台三所,圮址尚存,郭况故台也。今台傍有三村落:一曰台西,一曰故城,一曰内族,此即郭后所居也。昔光武击王郎,至真定过此,因纳郭氏为后。今台三所作南、西、北三面。北台之上建卢郎神庙,不知何神庙,东向,神像具唐服,民至今祀之。今真定平山县东,有绵蔓故城,即光武所封况之侯国也。
安喜县东南三十里荒台一所,曰鸡鸣台。世传,汉世祖自蓟而南,于此舍宿,其地洼下,遂筑此台,鸡鸣□□□以名云。
赵州城中,州衙南,皇华驿之东,有望汉台。此即东汉耿纯所筑,以望东武之所也,岁久摧圮。宋大观四年,知军州事刘戒,惜其遗迹湮没,乃筑而新之。其高七寻,其基延袤二百八十尺,上广六十尺,仍构屋以覆之,命州判官赵徽之撰《望汉台铭》,刻石,其碑今在州衙前金刺史赵温谔碑楼下。望汉台但一荒丘耳。
赵州城南平棘县境,通津有大石桥,曰“安济。”长虹高跨通衢,上分作三道,下为环洞,两挽复各为两洞,制作精伟,兰楯刻蹲狮,细巧奇绝。华表柱上,宋臣使金者刻题甚多,不能尽读。有刻曰:“连鹏举使大金,至绝域,实居首选,宣和八年八月壬子题。”桥上片石,有驴足迹四所,世传神仙张果老之迹。或云,当时匠者之戏。匠者曰李春,隋時人也。张果老《列仙传》云:“果,真定蒲吾人,隐封龙山,唐高宗召,不起,明皇迎入禁中,赐号‘通元先生’。后不知所终。”今真定平山县东十三里,有蒲吾古城,即果老居也。
赵州城西门外,平棘县境,有永通桥,俗谓之“小石桥”。方之南桥,差小而石工之制华丽尤精。清波二水合流桥下,此则金明昌间,赵人裒钱而建也。建桥碑文,中宪大夫致仕王革撰。桥左复有小碣,刻桥之图,金儒题咏并刻于下。
李昉书院(吟台附)。元氏县封龙山龙首峰下,有宋丞相李昉读书堂及吟台皆在焉。李公书堂本三所,东溪为浮屠所占,西溪芜没不可考,今建书院者,即中溪也。吟台在东北隅,叠石为之,高三丈余,宋碑一通尚在。逮国朝至元三年,李文正公冶,自翰林学士辞归,隐山中,因其故基以筑大成殿、讲堂斋舍,招延学者王文忠公磐为撰书院记。李文正公,字仁卿,自号敬斋,云金进士,栾城人也。有文集行世。王文忠公,字文炳,号鹿庵,广平人,亦云金进士。入国朝,为翰林承旨,年九十二,以寿终。
徐童树。在元氏县封龙山修真观。四周多徐童树,树类梧桐,香气时袭人,其子可以染碧,移植他所,则辄死,俗呼为“徐童华”。世谓北岳徐真君登仙于此,记云:“骆元素遇一老人,得药十粒,且告曰:‘服此则不饥。吾本姓徐氏,字元英,新受长桑君牒,为北岳长史。’言既,化童子乘白云而去,因以名云。”
中山府学讲堂前,有雪浪石,承以丈八芙蓉石盆。盆口镌苏文忠公《雪浪石铭》,其石纹作波涛痕,复有若卧牛立凤之状者。昔苏公守定日,甚爱此石,构小室置之,榜曰“雪浪斋”云。西庑下一碑,图石之形,并刻其铭于右学中。又有唐王维画竹碑二通,一黑一白,世谓“阴阳竹”也。
玉华宫,在真定路城中,衙城之北,潭园之东,是为睿宗仁圣景襄皇帝之神御殿奉安御容者也。外为红绰楔垣墙,四周槐柳森列,重门棨戟,广殿修庑,金碧辉映,宏壮华丽,拟于宫掖。制命羽流崇奉香镫,置卫土以守门闼,岁时月日,中书以故事奏闻,命集贤院臣代祀函香致醴,遣太常雅乐率燕南宪臣、真定守臣,具朝服,备牲牢,行三献之礼。延祐间,御史元永贞上疏略曰:“圣朝建宗庙,崇孝享,可谓至矣。而睿宗神御别在玉华宫,窃惟功德莫如太祖、世祖,不闻有原庙世祖神御奉安大圣寿万安寺,岁时以家人礼祭供,不用太常雅乐。今玉华宫又非龙兴降诞之地,伏望朝廷,照依京师诸寺影堂例,止命有司祭供,罢太常乐,斯得典礼之正矣。”疏上不报。元统乙亥,监礼官萨都拉天锡有诗咏其事,诗曰:“大禘天香出内宫,孝思与世总无穷。百年礼乐行三献,一派箫韶起半空。使者领班云气里,女仙摇佩月明中。小臣监礼陪清列,两袖葵花映烛红。”天锡进士,时为燕南廉访司照磨云。
开元寺。在真定路城中,鼓角门天禄坊西,此即张五村故地也。寺内三门石柱刻曰:“大历十二年,藁城主簿李宿撰《解惠寺三门楼赞》云:‘后魏兴和二年,建寺曰净观,至隋开皇十一年,改曰解惠,后复改,开元寺。寺有千石钟,声闻数百里,今为官府昏晓之警钟。楼拱间有赵闲闲所遗墨迹。正殿皆石栏环绕,镌刻花木、禽兽、人物极为工致纤巧。寺复有转藏经碑,乃梁王承规集王右军书也,妙绝当世。复有封居赋小篆千文碑,在寺中。’”
临济寺。在真定府城中,定远门东街,飞云楼之东。其三门下,有唐吴道子所画《布袋和尚像》及《摇铃普化真赞》,东坡《墨竹绿筠轩诗》等石刻,极为精妙。寺乃临济祖庭,其灵塔,则金世宗所建也。昔,临济和尚结茅于此,尝与木塔、河阳二师围炉而坐,木塔曰:“摇铃普化,果是凡是圣?”普化适至,揭帘而入,“汝谓我是凡是圣?”临济大喝一声,普化作偈曰:“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倒具一双眼。”世传本寺,赵王熔所赐墨君和故宅也。
赵州城中东门内,有柏林院,世呼为“赵州古佛道场”,盖唐末僧赵州和尚修行之所。旧在城外,后城既展,而在东门内矣。院西丁字街,有石浮图,俗曰“大石塔”,高可四五丈,制作极工,上刻古薤叶篆,亦妙,宋景祐五年,西厢人所建也。
中山府城中,天宁寺后,有小寺,世传慕容垂之后宫也。其妃以诬被杀,冤血溅砌石,石白血殷,渍而不灭,每雨过,其色愈鲜。余尝考《北史》,垂妃无它被杀者,惟段氏谏垂废太子宝,垂不听,宝深衔之,及即位,令自杀,疑此即段氏之血也。
栾武子庙。栾城县西四里,彪冢村高丘一所,曰“栾武台”,台有庙,曰“栾武祠”,此即栾伯书之庙也。书谥曰“武”,故云。庙西南有一冢,曰“彪冢”,俗传武子猎于此,射一彪,死葬于此焉。
中山府文庙西,宋丞相魏忠献王、韩公琦祠堂存焉。琦为帅,有惠政,州人为立祠,祠下有碑一通,其略曰:“仁宗朝,出知定州。时州兵不治,将为乱,及至,即用兵律裁之,察其横不知教者,斩之。有死于战敌者,赏其家,其孤儿使继衣廪。乃考古兵法,列方、圆、锐三阵,亲教习之。由是定兵强劲可用,号称雄镇,声振契丹”云。
真定路城中,开元寺后,绣女局内,唐清河郡王李宝臣纪功碑一通。其碑极高大,永泰二年立。《类要》云:“李宝臣纪功二碑,一在真定府治东三十步,即此碑也;一在府西一十步,大历三年立。今在居民房屋土底,常有人掘见”云。
真定路城中,开元寺后,绣女局内,复有钜碑埋土中,止露碑首,长及丈五。题曰:“王武俊碑,贞元五年立。”文字皆不可考。《类要》云:“王武俊碑,去真定府治东门二十步。”即此碑也。
真定路南关,阳和门外,史丞相遗爱碑一通。螭首龟趺,高四十尺,冠以华屋,壮丽崇峻。其文,则郡教授吴时起撰也。碑略曰:“公姓史氏,名天泽,大都永清人。国初,嗣兄天倪爵,为河北兵马都元帅,寻除真定等处五路万户,又擢经略宣抚使。世祖皇帝即位,中统二年,超拜右丞相。至元元年,进光禄大夫。三年,进辅国上将军,为枢密副使。四年,复为左丞相。六年,以荣禄大夫,为平章政事。八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平章军国重事、中书左丞相。公出入将相五十年,柱石四朝,仪表百辟,古之社稷之臣也。其保障河北,战三峰山,掊金捣宋,皆建奇功。尝同巴延淮安忠武王统大军至鄂渚,以病召还,明年薨于位,即十二年二月七日也,享年七十二,赠太尉,谥忠武,葬真定县太保庄。墓碑,翰林学士图克坦公履撰,神道碑,则翰林承旨王磐撰,皆敕赐文也。延祐六年,加赠‘推忠赞治同德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镇阳王。’初公之治真定也,披荆棘,驱狐狸,开城郭,立官府,以招人民,成天下之剧郡,四方之都会。武仙之乱,公兄元帅天倪遇害,主将欲尽诛郡人,以雪其恨,公恐失胁从罔治之义,忍忿含垢,亟谏数四乃得全活。壬辰,招降老幼十万余口,将护北渡,使其自便处所,或使归乡里,一无所问,其德可胜言哉!公甲第,今在子城西,黑军营北。第中有静治堂、青樾楼、景光亭、江汉堂”云。十二月早,渡滹沱河,抵阳和门外,日卓午矣,饭于旅舍,遂至南关,下马读其碑而去。
真定路府学尊经阁下,有刘法《墨史图》石刻,及杨秘监《邦基画》,及金诸贤诗,极精妙也。旧在墨史堂,今龛阁壁云。
唐恒州刺史陶云碑。在真定路府治庑下,有唐恒州刺史陶云碑一通,字为行草书,笔势遒劲,而不著书者姓名。其文,则唐申州录事张义感所撰。其略曰:“云,字大举,河南伊阙人。高宗时,为恒州刺史”。其碑则永淳三年立也。昔宋欧阳文忠公为河北转运使,至真定,见碑仆府门外,半埋土中,命工掘出,立于庑下云。
三公神庙碑(白石神君、无极山二汉碑附)。三公神庙,在元氏县西北三十里封龙山下,其庙两两相对,若泰阶六符之状。盖三台近于轩辕,故庙于此山。今榜曰“天台三公之庙”,庙有汉封龙山颂碑一通,汉三公山碑一通。县西故城西门外,八都神坛,亦有三公山碑一通,汉光和四年常山相冯巡所立。坛侧又有唐三公山碑一通。八都者,总望八山而祭于此。明帝永平中幸此,诏复租税六年,劳来县吏下及走卒皆蒙恩赐。其后,章帝北巡,又幸元氏,祀光武于县堂,祀明帝于始主堂,皆奏乐焉。白石神君碑、无极山碑,二汉刻,皆在封龙山下。
唐卢舍那珉像碑(铁塔附)。元氏县城中开元寺,有唐蔡有邻隶书卢舍那珉像一通。欧阳文忠公曰:“唐世能名八分者四家,韩择木、史维则世传颇多,而李潮及有邻特为难得。庆历中,昭文韩公始得此本,有邻小字尤佳,若《石经藏赞》、《崔潭龟诗》,与三代鼎彝何异也。”又云:“其碑石刻,在中山府城中,盖传闻之误耳。”开元寺内西北院中,有生铁塔,高四五丈,其制亦机巧。
定武兰亭石刻。旧在中山府库中,为天下名本,今埋没不知所在。昔唐太宗诏供奉临兰亭,惟此本乃率更令欧阳询所拓也。上命刻石留禁中,以他本赐外臣,一时贵尚摹拓,惟禁中石奉独完善。至五代石敬瑭弃中国,而契丹耶律德光,自中原辇宝货图书还,北至杀虎林而死,永康立,其国交兵,遂弃石而归。庆历中,李学究者得之,韩忠献婿始以墨本出示韩公,索其石观,李遂瘗地中,李死,其子出石,始售于人,每本必千钱,由是好事稍稍得之。后李负官缗无偿,时宋景文公祁守定武,以公帑金代李输之。取石,匣藏于库,非故旧不得□。熙宁间,薛师正守是邦,求者沓至,薛恶其摹打之声,乃刻别本于外,以遗求者,然此郡已有二刻真赝矣。其子绍彭摹他石以易元刻。暗以自别,遂于古刻“湍”、“流”、“带”、“右”、“天”五字,各刻损二笔为记。或谓古迹“仰”字如针眼,“殊”字如蟹爪,列字如丁形。又云字微带肉,此为唐刻本也。大观中,徽宗诏取此石于薛氏家,其子嗣昌进纳御府,上命龛置宣和殿。靖康,金入汴京,其石不知所存。云金以红毯辇归金,东南诸刻无能仿佛者。天台桑泽乡世昌编《兰亭博议》一书甚详。
赵州城东北三十里,平棘县境上,古宋子城,城中有汉耿球碑一通,作汉隶,盖耿纯宋子人也。城西有耿乡,汉光武封纯为侯国,世谓之宜安城,至今民多姓耿,皆纯之后也。宋子故城,即秦高渐离,匿作宋子而歌之所也。按卫恒《四体书势》曰:“钜鹿宋子城耿球碑,师宜官书,袁术立球纯之后”云。
徐整碑。在柏乡县西南七十里。柏乡故城之西门内,汉柏人令徐君碑一通。君名整,桓帝时为柏人令,有惠政,民怀之,为立碑。此即高祖动心不宿之地也。
柏乡县城中通衢,居民檐下,柏乡尉兰君碑一通。君名俨,字望之,唐会昌间,尉柏乡有遗爱民伐石立碑,潞州进士张环制文。将树碑时,皇叔观察使完颜从郁适朝京还,因题诗一章于碑后,曰:“卿材皆愿识将军,事简将军少出巡。白酒不沽谁犯禁,黄鸡无祸得司晨。问耆抚幼非干举,止社停巫岂慢神。数尺去思碑上语,后官知劝可书绅。”乡人并刻其诗于碑后。
“吉日癸已”石刻四字,周穆王所刻也。昔在赵州赞皇县城南十三里,坛山崖石之上。《穆天子传》云“穆天子登赞皇山,以望临城,置坛此山,因以名焉。”癸巳,志其日也。又有四望山者,谓穆王登山望祭四方者,传中但云登山,而不言石刻。然字画亦奇怪,若杖画状,土人谓坛山为“马镫山”,以其巳字之形类镫也。宋尚书广平宋祁,以皇祐四年秋,自毫移镇镇阳道,出赵州,命人于坛山石壁模得此字。时赵之守将武臣也,遽命凿山壁,辇其字归赵龛之厅壁,闻者莫不叹惋。嘉祐己亥,移置高邑县厅壁。元至元二十三年乙酉,复移龛赞皇庙学之壁云。
藁城县城中文庙内,有汉藁长蔡湛碑一通,光和四年立,并碑阴全。庐陵欧阳文忠曰:“天章阁待制杨畋尝谓余言,汉时隶书在者,此最为佳,畋自言平生学此字也。”藁城县九门城中,有隋九门令钳耳府君碑,不载书撰名字。碑首题云:“大隋恒山郡九门令钳耳清德之颂。”君名彻,华阴朝邑人,本周王子晋之后,避地西戎,世为君长,因以地为姓。曾祖静,魏冯翊太守,祖朗,成集二州刺史。父康,周荆、安、宁、邓四州总管,别驾龙门二郡守。字画遒劲,非欧、虞不能及也。
九门城中,有隋李康城清德颂碑一通,不著书撰名氏。文为声偶,而字画奇古可爱。康,陇西狄道人也。碑首题曰:“大隋冠军将军、大中都督、恒州九门县令陇西李君清德之颂。”字多讹阙,其后曰:“十一年,岁在辛亥,大将军在酉二月癸丑,朔十二日甲子建。”年上二字磨灭不可识。按:隋开皇十一年,岁在辛亥,其二字乃开皇也。大将军在酉之说,出于阴阳家,前史不载,而见此并记之。
藁城县九门城西,浮图碑一通,题云:“九门县合乡城人等,为国建浮图之碑。唐应诏四科举董行文撰文,清河传节得书。唐高宗上元三年,岁在丙子,建浮图,在智短寺。”寺今亦废久矣。
冯乐陵。在新乐县东北二十里,即汉冯昭仪之墓也。昔昭仪,随其子中山孝王兴就国,王为母筑宫于乐里以居之。乐里,即今新乐城也。昭仪在元帝之时,有当熊之功,成帝优异之,赐御服、鼓吹、卤簿,名其居曰“乐里”。既终,敕葬乐里东北,因名其墓曰“冯乐陵”云。十二月(原本缺二字)早,自新乐县起,午前至冯乐陵午饭遂至荒陵,眺望而去。午后,雪复大作。
汉中山王陵。安喜县东,唐河西北有二坟,即汉中山哀王、宪王之陵,世讹为“二女陵”,非也。哀王乃孝王之孙,康王之子,《寰宇记》曰:“滱水,又名唐河,自唐县界流入,东注京丘北对君子岸,岸上有哀王、宪王二陵。”又闻中山怀王、顺王、夷王数陵,在安喜县境内,今皆不可考矣。
李左车墓。赵州城西七里,清水之曲,有高冢一所,世传为李左车之墓。冢上今为佛地,中有一井可汲,余无考者。冢上但有元魏景明二年所立,兖州刺史李使君碑一通而已。
栾城县西陲,有村曰“陈居”,陈余墓在焉。此余游赵日所居,死归葬此。
栾城县城东,石栏桥东二里,有冢极高,为汉蒲关侯柴武之墓也。隋开皇间,武有远孙为浮屠氏,曰英师,并葬于冢侧,今台冢亦汉制也。冢旁有台头寺,俗讹为“柴世宗墓”,非也。近冢曰柴村,即武族之所居也。
真定县南十里,古常山城下治河之滨,荒冢隐然,是为汉胶东侯贾复之墓。昔浚沿河发古冢,得骸骨异常,身擐铁甲,一戟在旁,寻复得其墓志,始知为贾复之墓也。太守马公敛以衣衾,更瘗之。后燕南宪掾孙茂先见其事,后三十年,告于郡知事王德祯,因砻石,请监察御史杨君俊民为文刻诸石,名曰“怀贤”之碑,以表其墓。其略曰“侯,南阳人,光武,拜执金吾冠军侯。建武间,封胶东侯,食六县。后罢将军,以列侯就第,卒谥“刚正”(按《后汉书》作刚,无正字)。侯尝破五校于真定,创甚,光武念之,约为婚姻,卒后,哀其成绩,诏葬于此,或史之所逸也。又述宋洪适之言,辨论埋铭之原,以为自汉明帝时,都尉路君墓门始,至为详博。王君字祐之,保定人。好古笃实,君子以余为忘年友也。杨君字士杰,郡人,举进士,扬历馆阁,今为国子司业,亦余之故人也。
郎氏墓碑。在新乐县东南十五里曲郡村,有郎氏墓。墓林中有郎茂、郎颖二碑,皆李百药撰,宋才书,字画甚伟。碑云:“茂从炀帝幸江都而卒,颖事唐为大理卿。隋唐之时,屡更定律令,盖法律士也。”颖之碑阴题名云:“柱国府僚佐三十二人,常山公府国官一百七人,合一百三十九人为一卷。柱国府长史、司马、掾属各一人,谘议、记室、司仓、司功、司户、司兵、司铠、司法、司田、司士、参军事各一人。又有参军事五人,行参军十人,典籖三人,常山国官国令大农各一人,常侍、侍郎、国尉各二人,典尉六人,舍人四人,城局、庙长、学官各一人,食官、厩牧各四人,典府长一人,典府丞二人,亲事七十五人。”颖以贞观四年卒,此盖唐制也。
真定之西关外,社坛西北隅,城濠之外,真定县境上,也有褚先生墓。墓下小碣一通,其略曰:“先生褚氏,讳承亮,字茂先。宋宣和二年擢第,调易州户曹,会金皇子郎君破真定,拘境内旧进士七十三人,赴安国寺试策。策曰:‘以上皇不道,少主失信。’举人希旨,极口诋毁。先生离席揖主文刘侍中曰:‘君父之过,岂臣子所当言耶?’长揖而出场屋,刘为之动容。比揭榜,先生被黜,余悉放第。状元许必辈自号七十二贤。榜时,人谓先生曰:‘有德先生。’朝廷重其名,命知藁城,漫一应之,寻解印去,年七十终。弟子周伯禄等百余人,因私谥曰‘元贞先生’”云。十二月早,谒拜墓下。
真定县北十五里,大安乡曹家疃道左,墓碑题曰:“元故佥浙东海左道肃政廉访司事甄君之墓。”墓前一碑,中奉大夫、陕西诸道行御史台侍御史赵郡苏天爵撰文,国子司业王理书,翰林直学士谢端篆。碑略曰:“君讳世良,字贤卿。世为真定人,年四十余,始游江南,试吏四明,擢浙东西宪掾,进南台察院。受知文皇帝,寻贡中台,除广西廉访知事,迁帅府都事。际遇今上于潜邸,比绍大统,召君入朝,台臣奏为山南经历,上不允,改通政都事,寻拜监察御史,出佥浙东宪。至元元年九月十八日,卒于金华官舍,年六十八。君任广西,调护圣躬,夙夜无懈。尝书‘贤卿’二字赐之。及迁浙东,又赐缗钱五千贯,其恩眷类此。子二人,曰英,曰蒙”云。盖君之在四明也,与先君子最厚善,每过余家,喜余诵读,语人曰:“此子可教也。”今予自海上归南阳,将上京师,道出镇阳,窃幸拜君之墓。呜呼!二十年之间,见君之穷达生死,而予栖迟草莱,年益迈而学益荒,负君知人之鉴矣。
真定县北,新城镇南二里许,墓林蓊蔚,羊、虎、翁仲皆白石镌凿,极为伟壮,是为岭北行中书省郎中苏君之墓。隧前一碑,乃苏氏先茔之记,奎章阁侍书学士蜀郡虞公集撰,翰林承旨吴兴赵文敏公孟頫书丹,为二绝之笔也。君墓碑亦虞公撰,其略曰:“君名志道,字子宁。以吏起家,为丞相掾,三命为枢密经历。延祐三年岁丙辰,关中有变,遂及和林,人大震恐,并皆奔散,会天大雪,深丈余,车庐人畜尽压没,民皆枕藉相食,道无行人。朝廷超拜君为中宪大夫、岭北等处行中书省左右司郎中。君请厚价募民粟,至和林以赈,饥民遂得全活。明年,行至京师卒。其子天爵,奉柩归葬于此。”天爵字伯修,以文章起家,扬历台阁,为时名人。今以国子祭酒,选为京畿奉使宣抚。十二月大雪,留新城不得发,至墓稍晴。遂同李亨散步至墓上,读虞公所撰碑。过坟庵,又读费著、周伯琦等燕南考试回题壁。守墓者邀余二人啜茶,且言昔耕墓旁,得古碑之盖一段,其制若今捣练方石,字皆漫灭不可读,苏公定为碑盖也。盖古人埋铭,必以石覆其碑,恐土蚀其字画,故碑盖则大篆其题目,今之碑文曰“篆盖”,即其遗意也。
藁城县东南二十里,倪家庄侧,有唐倪若水墓。庄多姓倪氏,皆若水子孙也。若水,字子泉,擢进士,开元初,为中书舍人、尚书右丞,出为汴州刺史,政清静,兴州县学,风化大行,未几,入为户部侍郎,复右丞卒。
藁城县二十里新兴村,滹南王先生墓在焉。先生讳若虚,字从之。金进士及第,仕至翰林学士。国初遁此,自号“滹南遗老”,笃志经学,尤长于经义,南北师尊之以为法。后登太山,端坐而逝,归葬于此。有《慵轩集》及《经史诸书辨疑》行世。墓前碑,则元遗山所撰也。有司今立祠县学以祀云。
●河朔访古记卷中
魏郡部彰德路。《禹贡》冀州之域。商河亶甲居于此。战国为魏之邺地,秦为上党、邯郸二郡地。汉置魏郡,曹操受封于此,称邺都。后赵石虎、前燕慕容隽并据之。后魏曰相州,东魏曰司州,北齐改为清都郡。唐曰相州,又改邺郡。梁置昭德军,石晋改彰德军,金升为彰德府。国朝先属真定路,后改彰德路,立总管府,领司一,县三:安阳、汤阴、临漳,州一,林州。
彰德路城中,宋隶安阳县。国朝置录事司以领之。城之外,仍属安阳县。城郭周十九里,总管府录事司治,及安阳县治皆在城内焉。
安阳县。春秋为戏阳,战国为魏宁新中邑。秦更名安阳,汉废,以其地入荡阴,属河内郡。魏并入邺,晋置安阳,属魏郡。后周移相州及邺县于安阳故城,治此。隋复曰安阳,寻改尧城,属魏郡。唐以安阳为相州治,改尧城曰永定。宋改永定为永和,寻省入安阳,及省邺县,分其地半入焉。宋、金皆曰安阳县,国朝因之为彰德路倚郭县。
汤阴县。古羑里之地。战国为魏之荡阴邑,汉为荡阴县,属河内郡。晋属魏郡,后魏省。隋改荡源县,大业二年省。唐初,分安阳县地入荡源,属卫州。贞观元年,以荡水微温,改为汤阴县,属相州。宋、金、国朝皆因之,为彰德路属县云。
临漳县。本汉邺县地,晋建兴二年,以愍帝讳改名临漳。东魏孝静,置邺县于今邺镇,又别置临漳县。周武帝平齐,自邺城移县于今治,仍属魏郡。隋开皇三年,改隶相州,十年,分县地置长乐县,大业十年,始筑县城。暨唐及宋、金皆为临漳县。国朝因之,为彰德路属县云。
林州。汉置隆虑县,东汉改隆为林。隋析置湛阳县,后改置岩州,金为林州。国朝至元二年,复为县,又并辅岩入焉,未几复为州,割辅岩入安阳,仍以州隶彰德路。
磁州。《禹贡》冀州之域。春秋属晋,战国属赵,秦为邯郸郡地,汉为魏郡赵国地,晋为广平郡地。后周,置成安郡,隋置磁州。唐天祐,改惠州,寻复磁州。宋曰滏阳郡,金以隶彰德。国朝属广平路,领县四,曰:滏阳、邯郸、武安、成安。
滏阳县。汉为武安县地。魏置临水县,属广平郡。后周置滏阳县,属成安郡。隋置磁州治于此,唐、宋、金并因之。本朝为磁州倚郭属县(按:磁州滏阳县,惟金以之隶彰德。元本属广平路,盖是书为记游览古而作,路径滏阳,历记所见,实未遍历洺邢也。故附见于彰德路云)。
黄华谷天平山。彰德之西九十里,曰林州,即古林虑县也。州西北二十里,曰黄华谷,谷多秋菊,故名。昔金翰林学士熊岳、王公庭筠、子端,皆隐居谷中,号“黄华山主”,所居曰“读书岩”。公文章、书法高出流辈,字学米元章,墨竹类文湖州,金章宗所谓昔人君子者也。谷之西南,诸峰峭拔奇秀,林木阴翳,仙宫佛庙金碧辉映,岩崖泉石,名号百什,不可穷纪。其迸珠帘、桃花岩者,不减天台、赤城之胜。其最知名者,谷南之天平山谼谷寺也。谼谷莫夜,阴崖石壁间,灿然作金光若灯火,神幻不可致诘。前贤多作歌诗以纪,曰《金灯集》。
安阳县北三十里,临漳县南十五里,邺镇之西曰蔡村,有浊流奔迅,俗谓之“漳河”也。《禹贡》曰:“覃怀底绩,至于衡、漳。”《水经》云:“浊漳之源,出晋宁路长子县西,发鸠山东北,流过壶关、屯留、潞县,合众山之水,其流始大。又东过武安县,有清漳水,自涉县东南来注之,其水合流,谓之“交漳□”(清漳,源出上党沾县大黾谷东北,过磁州武安,与浊漳合)。遂东过邺县西,又东过三户津,又东北过景州曲周、平恩二县,又东北过冀州,又东北过景州东光县弓高镇,又东北过瀛州乐寿县景城镇,又东北过平舒县而入于海”云。漳水,自出山至入海,凡行一千六百八十里。按《史记》:“魏文侯时,使西门豹为邺令,豹即发民凿十二渠,引漳水溉民田,民皆烦苦。豹曰:‘民可与乐成,不可与虑始。今虽患苦,百岁后,期令父老子孙思我言。’民后果得其利,至今邺人祠祭不绝。”又《西汉书》:“文侯曾孙襄王,尝与群臣饮酒祝曰:‘令吾臣皆如西门豹之为人臣也。’史起进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亩,邺独二百亩,是田恶也。漳水在旁,豹不知用,是不智也;知而不兴,是不仁也。仁智未尽,豹何足法?’于是襄王使起为邺令,遂引漳水溉田。揭水东注,号‘天井堰’,里中作一二墱,墱相去三百步,使相灌注,一注分十二流,皆悬水门,邺人名曰‘晏陂泽’。河内之民,以致殷富,民歌之曰:‘邺有贤令兮,曰史公;决漳水兮,灌邺旁;终古舄卤兮,生稻粱’。”今史、汉所载,二说不同,余疑当时豹尝凿渠,而后湮废,至起绍修,故民歌之,今并录焉。十二月早,出彰德北门,至蔡村西行三十里,狭处作土桥以渡。时漳水退缩,层冰峨峨,逐流东下。士人云:“春夏水涨,至与岸平,阔可数里,号‘小黄河’。”又曰:“水旁多石子,俗传可以暖腹。”又有纹石,滨河之民取以为器,货之。
安阳桥。在安阳县北五里,桥下即洹水也。洹水出上党洹氏县洹山,山在长子县,东过隆虑县北,黄水注之。又东北出山连,迳殷墟东北,过邺城南,谓之新河。又东迳安阳故城东,过内黄县,北入于白沟云。《春秋左氏传》言:“声伯梦涉洹水。”杜预注曰:“洹水,出汲郡林虑县。”李宗谔以此说为然,遂言洹水源出林虑西北,平地涌出,初甚微细,东流九十里至安阳县界,泉脉渐大,又曲而东北,入大名府洹水县界。今按《水经》所言,洹氏在泽州高平县西,并无洹水。盖县邑迁改不常,故郦元所记有异同耳。余尝观许敬宗论《禹贡》:“道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荣。”其说甚详。盖天下之水,无有不发源于山,其有自平地出者,皆洑流再发也。且济水之源出王屋山之颠,洑流至平地,再出,即今济源县济渎庙泉是也。今李宗谔第见洹水初起林虑,遂以《水经》所记为异,殊不知林虑乃洑流再发也。吕忱《字林》、许慎《说文》皆云:“洹水,出晋鲁之间。”又言:“林虑黄水,发源神困之山谷,东流至谷口,潜入于地下,东北十里复出于柳渚。”然则,洹水洑流至林虑再出,盖可信矣。
荡水。出汤阴县西石尚山(案:《太平寰宇记》作牟山),东流经县故城,县因水以取名。又东北至内黄县,入于黄泽。唐贞观元年,改为汤水,以其水微温也。
羑水。在羑里北二里,有桥曰羑桥,桥下即羑水也。《水经》曰:“羑水,出汤阴县西北四十里西山韩大牛泉。东经羑城之北,积水成渊,方十余步,深一丈余。又东至内黄县,与防水会。又东历黄泽,而入荡水”云。
宜师沟。在汤阴县西南三十五里宜师站。又,在县西南二十七里,又有宜师桥在站侧。
邺宫。元帝禅晋,晋常馆帝于此。光熙元年夏五月,马牧帅汲桑叛,败魏郡太守冯嵩,遂陷邺城,烧宫,旬月烟焰不灭。曹魏之殿阁,盖于此时尽矣。至石勒,将营邺宫,以廷尉续咸、尚书令徐光切谏而止。后因霖雨,中山西北,暴水漂巨木百余万株,集于堂阳,勒大悦,谓公卿曰:“诸君知此非为灾也,天意欲吾营邺宫耳。”于是,令都水使者张渐、少府任汪等监营,勒亲授规矩而建焉。
邺都南城。在镇东南三里半。按:魏孝文天和十八年,自云中迁都洛阳,经邺宫,留数日,临引军发,悬饭一瓢于城门上而去。尚书崔光语人曰:“挂饭者,悬飧也。后世元孙必兴于此矣。”至孝武永熙三年,高欢逼帝西入关,乃立清河王亶之子善见于洛阳东北,改元天平,以十月丙子车驾北还于邺。十一月庚寅至邺,居北城,改相州为司州,牧以魏郡林虑、广平、阳丘、汲郡、黎阳、东濮、清河、广宗等为皇畿。于城东置临漳县,城西置邺县,城东北置成安县。临漳三百乡,邺县五百乡,成安二百五十乡。二年八月,发众七万八千营新宫。元象元年九月,发畿内十万人城邺,四十日罢。二年,帝徙御新宫,即南城也。又《邺中记》云:“城东西六里,南北八里六十步。高欢以北城窄隘,故令仆射高隆之更筑此城,掘得神龟,大逾方丈,其堵堞之状,咸以龟象焉。”按《北史·高隆之传》云:“隆之领营构大将,以十万夫撤洛阳宫殿,运于邺,构营之制皆委隆之。增筑南城,周二十五里,以漳水近城,乃起长堤为防,又凿渠引漳水周流城郭,以造水碾磑”云。
铜爵、金凤、冰井三台,皆在临漳县邺镇东南二里,古邺都北城西北隅,因城为基。三台相距各六十步,中为铜爵台,南为金凤台,北为冰井台。此盖曹操于汉献帝时,为冀州牧所筑也。《邺中记》曰:“建安十五年,铜雀台成,操将诸子登楼,使各为赋。陈思王植,援笔立就。金凤台,曹公初名金虎,至石氏改今名。冰井台,则凌室也。金虎、冰井,皆建安十八年建也。魏铜雀台,高一十丈,有屋一百二十间,周围弥覆其上。金虎台,有屋百三十间。冰井台,有冰室三,与凉殿皆以阁道相通。三台崇举,其高若山”云。后至赵石虎,三台更加崇饰,甚于魏初。于铜雀台上,起五层楼阁,去地三百七十尺,周围殿屋一百二十房,房中有女监、女伎。三台相面,各有正殿,上安御床,施蜀锦流苏斗帐,四角置金龙头,衔五色流苏。又安金钮屈戌屏风床,床上细直女三十人,床下立三十人,凡此众妓,皆宴日所设。又于铜爵台穿二井,作铁梁地道以通井,号曰“命子窟”。于井中多置财宝、饮食,以悦蕃客,曰“圣井”。又作铜爵楼,巅高一丈五尺,舒翼若飞。南则金凤台,有屋一百九间,置金凤于台巅,故名。北则冰井台,有屋一百四十间,上有冰室,室有数井,井深十五丈,藏冰及石墨。石墨可书,又爇之难尽,又谓之石炭。又有窖粟及盐,以备不虞。今窖上,石铭尚存焉。三台皆砖甃,相去各六十步,上作阁道如浮桥,连以金屈戌,画以云气龙虎之势。施则三台相通,废则中央悬绝也。又按《北史》:“齐文宣天保二年,发丁匠三十万人,营三台于邺,因其旧基而高博之。构木高三十七丈,两栋相距二十余尺,工匠危怯,皆系绳自防。文宣登栋脊疾走,了无怖畏。时复雅舞折旋中节,观者莫不寒心。又召死囚,以席为翅,从上飞下,不死免其罪戮。台成,改铜爵曰金凤,金虎曰圣井,冰井曰崇光”云。至后建德七年,三台遂废。及隋大业三年,韦孝宽讨尉迟迥,遂焚毁荡彻,了然空虚矣。十二月,余过邺镇,登三台,眺望见其残丘断陇,而问诸山僧野老,犹能于荒烟野草中,指故都西陵之遗迹,相与悲慨。且言:“铜爵台,今周回止一百六十余步,高五丈,上建永宁寺。金凤台,周回一百四十余步,高三丈,上建洞霄道宫。冰井台,则北临漳水,周回止一百余步,高三丈,为漳水冲啮,一角已崩缺矣。”余闻世传邺城古瓦研,皆曰“铜爵台瓦”,砖研皆曰“冰井台砖”。盖得其名而未审其实。夫魏之宫阙,焚荡于汲桑之乱,及赵、燕、魏、齐代兴代毁,室屋尚且改易无常,况易坏之瓦砾,其存于今者亦几希矣。按《邺中记》曰:“北齐起邺南城,其瓦皆以胡桃油油之,油即祖所作也。盖欲其光明映日,历风雨久而不生藓耳。有筒瓦者,其用在覆,故油其背。有版瓦者,其用在仰,故油其面。筒瓦之长可二尺,阔可一尺。版瓦长亦如之,但阔倍耳。”今其真者皆当其油处必有细纹,俗谓之琴纹,有白花谓之锡花。相传当时以黄丹铅锡和泥,积岁久,故锡花乃见然,亦未言其信否也?古砖大方可四尺,其上有盘花鸟兽之纹,又有“千秋”及“万岁”之字。其纪年非天保即兴和,盖东魏、北齐之年号也。又有筒瓦者,其花纹年号与砖无异,盖当时或用以承檐溜,故其内圆外方,有若筒然,亦可制而为研。然则世传有古邺之研,多北齐之物耳。邺人有言曰:“曹操铜爵台瓦,其体质细润,而其坚如石,用以为研,不费笔而发墨,此乃古所重者,而今绝无。”盖魏之去今千有余年,若其瓦砾皆磨灭为尘矣。且齐之砖瓦,至今亦五六百年,村民掊土求之,往往聚众数百人,而逾年不得一二全者,则邺人所谓铜爵冰井者,盖特取其名以炫。远方其不知者,从而信之。今邺人伪造弥众,惟尝识者,知其不如古耳。故荆国王文公有诗曰:“吹尽西陵歌舞尘,当年屋瓦始称珍。甄陶往往成今手,尚记虚名动世人。”盖当时亦有此叹也。夫古之真瓦,不期于为研,今之伪瓦,止期于为研。其甄陶固精于古,然其质终燥,其用不久者,火力胜故也。虽和以黄丹铅锡,乌能作润哉?惟古之砖瓦,散没土中千余载,感霜露风雨之润,火力既尽,复受水气,此其所以含蓄润性,而滋水发墨也。
华林苑。在临漳县邺城东二里,苑后即南邺城之西也。按:石虎时,有沙门吴进言:“赵运将衰,晋当复兴,宜役晋人以压其气。”虎于是使尚书张群,发近郡男女十六万,车万乘,运土筑华林苑。周回数十里,及筑长墙数十里。赵揽等上疏切谏,虎大怒,曰:“墙朝成夕坏,吾无恨矣!”乃从张群,以烛夜作起三观,四门通漳水,皆设铁扉,暴风大雨,死者数万人。又凿北城,引水于华林园,城崩压死百余人。虎于苑中植人间名果,作虾蟆车箱,阔一丈,深一丈,合土载花木,所植无不荣茂。至高齐武成间,增饰华林苑,若神仙所居,改曰“仙都苑”。苑中封土为岳,皆隔水相望,分流为四渎,因为四海。汇为大池曰“大海”,海中置龙舟六艘,其行舟处,可廿五里。又为殿十二间于海中,五岳各有楼、观、堂、殿,四海中亦有宫殿、洲浦。其最知名者,则北岳之飞鸾殿、北海之密作堂也。飞鸾殿十六间,以青石为基,珉石为础,镌刻莲花,内垂五色珠帘,缘以麒麟锦,楹柱皆金龙盘绕,以七宝饰之。柱上悬镜,又用孔雀、翡翠、山鸡、白鹭毛当镜,作七宝金凤,高一尺七寸,口衔金铃,光彩夺目,人不能久视也。密作堂,周回廿四架,以大船浮之,以水为激轮。堂为三层:下层刻木人七,弹筝、琵琶、箜篌、胡鼓、铜钹、拍板、弄盘等,衣以锦绣,进退俯仰莫不中节;中层刻木僧七人,一僧置香奁,立东南角,一僧执香炉,立东北角,五僧左转行道至香奁所,以手拈香,至香炉所,其僧授香炉于行道僧,僧以香置炉中,遂至佛前作礼,礼毕整衣而行,周而复始,与人无异;上层作佛堂,旁列菩萨、卫士,帐上作飞仙右转,又刻紫云左转,往来交错,终日不绝。皆黄门侍郎,博陵崔士顺所制,奇巧机妙,自古罕有。其苑中楼、观、山、池、台、殿,自周乎齐之后,皆废毁矣。今其基址询之故老,犹能记其万一。余以记载可考者,录叙如右。
彰德路总管府治后花圃,曰康乐园。昔宋至和中,韩魏公以武康之节归,典乡郡,因辟牙城作甲仗库,以备不虞,遂大修亭池,名曰康乐园,取斯民共乐康时之义故云。魏公自为记,书而刻诸昼锦堂上。园中旧有七堂曰:昼锦、燕申、自公、荣归、忘机、大悲、凉堂。又有八亭曰:御书、红芳、求已、迎合、狎鸥、观鱼、曲水、广春。又有休逸、飞仙二亭。故老相传,黄堂厅事,肇启建于节度韩重贇。宋太宗归自河东,视其厅曰:“朕之所居,亦不过也。”上欲留宿,重贇奏曰:“臣以一方之力,积岁成此,今陛下居一夕,即虚之矣,不免劳民重建,乞赐守臣,岂胜荣幸?”上乃命设幄宿于厅下而去。至魏公大加完饰,郡廨园亭,雄壮华丽甲于河朔。又传:休逸堂,魏公取邺城冰井台四铁梁为柱,初铁梁弃邺台岁久,光莹无藓剥,人以为神物,诃护不敢动,及以为堂柱,群疑始定。今园亭废毁,皆不可考,惟飞仙台基,在府治敏功堂后,今构观音堂其上。台北十余步,逾小巷,后园有休逸堂基,面山。亭基,金节度完颜熙载作养素楼其上,今废,其碑尚存,其余则不可知矣。昼锦堂记碑,今移至魏公祠堂云。公有《康乐园诗》曰:“名园初辟至和中,思与康时共乐同。一纪年光虽易老,万家春色且无穷。归来敢炫吾乡胜,到此须知旧邺荣。病守纵疲犹强葺,欲随民适醉东风。”十二月,余至彰德府治,后因游康乐园,今皆菜畦麦陇,可考者惟休逸台荒基,余皆不复辨矣。
彰德路城中,富财坊南,街西第二巷,闾门扁曰“胡公里”,故胡按察私第在焉。公讳祗遹,字绍闻,武安人也。祖父俱第进士,公北度居相州六十年,既卒,监郡伊尔布哈中顺尊慕德望,即所居,立胡公里。
缑山书院。彰德路城南门,大街道左,高绰门榜,曰杜文献公缑山书院。讳英,字文玉,信安人也。避乱居雒阳,谋隐缑山,故以此自号云。甲辰间,尼玛哈行省征至彰德,辟为谏议官,不就。遂隐居教授,日与王鹿庵、刘神川倡和为乐。中统元年,世祖闻其贤,命为大名等路提举学校官,年七十卒,葬安阳县西十里王裕村。今其孙秉彝,字德常,以乡贡进士,积官中书左司郎中,请建书院。因赠资德大夫、翰林学士、魏郡公,谥“文献”,设缑山书院,列于学官云。
省城。汤阴县东北三十五里有城,周回一百步,高二丈,土人呼为“雀城”。世传,文王厄于羑里,武王筑此城以望之,有赤雀见,因名云。
凉马台。汤阴县北十二里有台,高三十尺,周回五百步,曰凉马台。按:《邺中记》曰:“后赵石虎所筑。建武六年,虎都邺,洗马于洹水,筑此台以凉马,故以名”云。
观音禅院(八角井附)。彰德路城中丰安坊,有寺曰观音禅院。唐天禧二年所建,寺有八角井。父老相传,井中尝有云气如虹,众谓有宝,探之,其深不可测。郡人周邯,得昆仑奴,善入井,曰水精,使之入井底,良久,出曰:“一黄龙,抱数颗月明大珠熟睡。”水精惊,亦病死。初,州城在井北,避洹水泛溢南徙,乃包此井于城中云。
隋龙兴寺碑。在彰德路北关外,古寺坊东,龙兴寺寺前,丰碑一通,是为隋龙兴寺。范阳张庭圭,八分书,其文则相州刺史越王撰。盖所谓“信行禅师传法碑”也。
陶唐庙,在安阳县西北六十里乞伏村。庙有金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赵秉文所撰碑一通,并书篆额。后铭曰:“鬼神睢盱,伏羲受图,人文权舆,彝伦既叙,五谷既敷。唐文焕乎披昏,挟涂药民之愚。有典有谟,位非我娱,万民其孥,丹朱其疏,陆水其都,人蛊其居。吁嗟!都俞思渐,于肤今其已夫。祝焉忽诸,道祠路隅,田妇耕夫,或祝或巫,白马同车,清风肃如,神来有无,清漳之墟,岁熟万区,神游藐姑,明昌有道,千载同符,击壤康衢,走不知乎今世陶唐氏之民欤?”
汤圣王庙。在安阳县西北五十里,庙有少中大夫、山东东西道按察使胡祗遹所撰碑。
羑里城文王庙。羑城在汤阴县北六里道左,朱绰门,门榜题曰“羑里城”,周文王之庙。其城,周回二百五十步,高二丈余。门榜,则正议大夫、河南江北道肃政廉访使康里回回所书也。庙有一碑,则太常博士、借注户部员外郎兼奉翰林文字胡祗遹记,大元至元六年夏十有二日建庙壁龛,翰林承旨永年王磐五言古诗石刻一通。按《史记音义》:“羑里,盖狱名也。夏曰均台,商曰羑里,周曰囹圄,皆圆土也。”又按《史记》:“崇侯虎,谮西伯于商纣,纣囚之羑里,西伯乃演《周易》,作六十四卦。其臣闳夭太颠之徒,求有莘氏美女、骊戎之文马、九驷及他奇怪,因商嬖臣费仲,献之纣,纣大悦,乃赦西伯,赐之弓矢、铁钺,使得征伐。”又曰:“纣囚文王,将杀之,或曰:‘西伯圣人也,不可杀。’纣曰:‘吾闻圣人有灵德,吾将验焉。’乃杀伯邑考,醢之以食文王。文王食之,已而,呕于羑里之门外。于是众信文王为圣人,因以土封其呕处,谓之‘呕子冢’。”其冢今尚存,土人讹为“狗子冢”云。王承旨鹿庵庙壁所刻诗曰:“羑水浅且清,羑里余荒城。文王德如日,曾此夷其明。陕树憩召伯,箕山栖许生。后人起敬爱,木石含芳荣。嗟尔一坏土,耕犁未全平。千秋不磨洗,永被囚圣名。我行荡阴道,过之为停征。念昔有殷季,虐主方狂酲。羑锋戮贤圣,若刈寸草茎。左啖鄂侯脯,右啜鬼侯羹。兹时无羑里,何以纾淫刑。羑里深杳杳,羑里高亭亭。君王在缧绁,不异南面听。淑气发神虑,淳和助心灵。演开伏羲画,剖出天地精。一时虽冥昧,万古垂日星。若无羑里拘,易经何由成。易经在所重,羑里那可轻。”康里公,字子渊,积官至辽阳平章。布呼密文贞王之子,翰林承旨库库之兄,父子皆国之名臣也。
西门豹祠。漳水之上有祠,门扁曰“西门大夫之庙。”按:魏文侯使西门豹为邺令,至邺,会长老问民疾苦,对曰:“苦为河伯娶妇。”豹问其故,曰:“邺俗,祀河伯,巫视民女好者,云当为河伯妇,即聘取,治斋宫河上,令女斋戒十日,乃洗浴粉饰如嫁状,令坐床上,浮河中,行十余里,女乃溺。俗传否则漂没,其民人久以为然。故三老、廷掾,岁敛民钱数百万,止用二三十万,与巫祝共分余钱持归。故民有好女者,皆远逃去,邺民困贫,其所由来久矣。”豹曰:“至为河伯娶妇,愿幸相告,吾亦往送女。”众曰:“诺。”至其时,豹往会,其巫妪年七十余,从弟子女十人,皆单缯为衣,立大巫后。豹呼妇视其妍丑,巫引女出帷,豹曰:“是女丑,不足为河伯妇,烦大巫妪入报河伯,更求好女,它日送之。”即使吏卒抱巫妪投河中。有顷,曰:“何久也?弟子当趣之。”乃投一弟子河中。有顷,曰:“何久也?”复投一巫,凡投三弟子。豹曰:“巫皆女子,不能白事,烦三老入白之。”复投三老河中。豹簪笔磬折,向河立待,顾曰:“巫妪、三老不来,奈何?当使廷掾长者一人趣之。”皆叩头流血,豹曰:“河伯岂常留客哉?”于是,众誓不敢为河伯娶妇,皆罢归矣,淫祀遂绝。豹又凿漳水溉田五百余顷,民甚德之,因建祠云。庙有宋修祠碑一通,则钱塘杨蒙所撰,其略曰:“元祐八年癸酉,余奉檄策委定武将乱衡漳,迟舟于客馆,父老集琴堂下,曰:此地之东有祠,云西门大夫,虽时祭不乏,而庙制湫陋,邑大夫君行农而谒焉,怆然虔瞩,乃鸠工修祠”云。其后辞曰:“漳水可涸兮,君之泽方洋洋。西山可颓兮,君之名方巍巍。新厥宇兮神妥斯,琢诸石兮来者师。”十二月,至祠下拜谒,读碑而退。史云:“庙东北曰水乐浦,浦西五里,俗谓之祭陌河,即西门豹投巫之所也。”(按晏殊《类要》:“祭陌河,作紫陌河”。)
扁鹊庙碑。在汤阴县东南二十里,伏道村村之道左,一碑题曰“神应王扁鹊之墓。”其庙并在墓侧,庙有二碑,一碑教授张仲文撰,一碑大中大夫、江南浙西道提刑按察使武安胡祗遹撰。墓旁生艾,治疾为天下第一,今每岁充贡云。伏道者,昔商纣知狱繁民怨,乃置防城,以兵防羑里之囚,又伏兵于道左,故云。庙壁,有左司刘昂题诗一首,曰:“昔为舍长时,方技未可录。一遇长桑君,古今皆叹服。天地为至仁,既死不能复。先生妙药石,起虢效何速。日月为至明,覆盆不能烛。先生具正眼,毫厘窥肺腹。谁知造物者,祸福相倚伏。平生活人手,反受庸医辱。千年庙前水,犹学上池绿。再拜乞一杯,洗我胸中俗。”宋仁宗景祐元年九月,诏封扁鹊为“神应侯”,因上疾愈,从医许希有之请。今日“神应王”,未知何代所封也。
尉迟公庙碑。彰德路城中,昼锦坊后,周太师蜀国公尉迟回之庙在焉。回为周将,征伐有功,初灭北齐,以回为相州总管。至隋文帝,以计征回,欲图之,回乃率诸州举兵数十万,及为杨素、韦孝宽、高等师所败,遂上楼自杀。至唐开元中,州多怪厉,刺史至辄死,吏民疑惧。于是,刺史张嘉祐,以回死国难,忠臣也,为立祠以祀之。后,刺史吴克,复加以冕服。
初,嘉祐,之建祠也,颜真卿为记其事,蔡有邻书之。碑阴纪回灵异之事,言:“雨旸,随祷辄应。回风驱蝗,使境内无害。每至秋夜,有双鹤下集庙廷。郡人至今称以为异”云。唐张嘉贞、宋皆刺相州,有惠政,今并配食庙廷。鲁公所撰碑,略曰:“有周上柱国、蜀国公河南尉迟回,字居罗(按:《周书》,作薄居罗),代人也,因部立家,遂雄荒服。父俟儿(按《周书》,作俟兜),尚魏大祖姊昌乐公主,赠太傅。回仕魏为散骑侍郎,历大丞相帐内都督,尚金明公主,进爵车骑将军、领侍中尚书左仆射,伐侯景有功,诏兼梁、益等十八州事。周之兴也,进蜀国公,邑万户,总秦、卫、文、康十四州事,大司马册太师,加上柱国,授相州总管。宣皇晏驾,京师将征公,公以隋公当权,辞不受。代公子魏安公沁东之败也,公绿巾尚整(按:《周书》:“回别统万人,皆绿巾锦袄,号曰‘黄龙兵’。”),犹背城请战,黄龙已溃,则登楼自裁。”又云:”公凡事二代,易九朝,忠不辱隋,节能奉上。唐武德中,改葬表墓。开元丁丑,乃建庙”云。开元二十六年二月二十一日,华州郑县尉阎伯玙叙,秘书省校书郎颜真卿铭,蔡有邻书。
彰德城中,嘉惠曲昼锦坊,故宋丞相魏国忠献韩公琦之庙在焉。重门修庑,中为大殿。殿肖公像,衮冕龙榻,侍从之臣相向拱立,俨然庙堂气象。盖公熙宁初,力辞上宰,再典乡邦,未半岁,河北地震水灾,命公安抚四郡,移镇大名,相人思之,即公昼锦坊故第,筑生祠以祠公。庙昔有宋中书舍人王靓所撰碑,兵毁不存。国朝重建庙碑一通,晋州判官高书训所撰。高公,太原人,官至国子博土,故尚书高鸣雄飞子也。庭西昼锦堂记碑一通,至元间再摹而刻。宋参知政事欧阳修撰,翰林学士蔡襄书,龙图学士邵必大篆,世称为“四绝碑”云。府学之西,亦有公祠堂,宋鄂州嘉鱼令丘鄜,为撰庙记,其碑今置府学仪门下。安阳县治之南,护国显应庙西隅,亦有公庙,盖宋敕建者,郡人称为“双庙”也。至若大名府之庙碑,则丞相温国文正公司马光撰。磁州之庙碑,则知真定杨子县事徐荐撰。其陕西之秦州,河东之太原,淮南之扬州,河北之真定暨中山府,皆有公庙。大河南北,凡人所至,今皆祀之不绝也。昼锦新庙殿壁龛,公书《昼锦堂诗》石刻一道,诗曰:“重向高堂举晏杯,四年牵强北门回。故园风物都如旧,多病襟怀遂一开。白发耻夸金络骑,绿阴欣满石梁台。因思前彦荣归者,未有三曾昼锦来。”西庑则有郡人缑山杜英所题诗扁,诗曰:“轮困日下五云飞,此是先生唱第时。龙上青天蛇有力,鼠潜旧穴马空肥。纵横边议三千牍,照耀身名六一碑。坏壁百年遗像在,郡人争看锦为衣。”按:公薨于相之府治,神宗震悼,命陪葬山陵,其家恳辞,乃命入内都知张茂,则敕葬公于安阳县西北三十里丰安乡。天子御制碑文,题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命龙图阁学士宋敏求,即坟所书。册赐守坟寺曰“傅孝报先之寺”云。十二月,余偕下郏人李亨,至祠卜谒拜,读庭下二碑,及读诗扁而退。
安阳县西北五里四十步,洹水南岸,河亶甲城有冢一区,世传河直甲所葬之所也。父老云“宋元丰二年夏霖雨,安阳河涨,水啮冢破,野人探其中,得古铜器,质文完好,略不少蚀,众恐触官法,不敢全货于市,因击破以鬻之,复塞其冢以灭迹。自是,铜器不复出矣。”
黄堆冢。在河亶甲西南。世传,乃河亶甲后之冢也。
魏武高平陵。在邺镇西南三十里,周回二百七十步,高一丈六尺。十二月,余登铜爵台,西望荒郊烟树,永宁寺僧指示余曰:“此曹公之西陵也。”
曹操疑冢。在滏阳县南二十里,曰讲武城,壁垒犹在。又有高台一所,曰将台。城外高丘七十二所,参错布置,累然相望,世云“曹操疑冢”。初,操之葬,以惑后人,不致发掘故也。冢间有曹公庙殿,屋甚华丽。庙北,一高丘之前,巨碑一通,螭首龟蚨,齐忠王之碑,姜一芝所撰云。西望西陵不十余里,烟树历历可见。十二月,余按辔其间,自午抵暮,纵横出入墓中,不知所向,噫!何其用心之诈也?使操能见武侯八阵图,则有愧多矣。
朝阳陵。在临漳县邺镇东北九里,即魏文帝文昭皇后朝阳陵也。按《魏略》:“甄后,中山无极人,初嫁袁绍子熙。及魏武帝破邺,文帝时为太子,因纳为夫人,生明帝,为郭后所谮,赐死。后文帝以郭后无子,诏为养子,明帝以母不以道终,意甚不平。尝从文帝猎,见子母鹿,文帝射杀鹿母,遂使射其子,帝曰:‘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因涕泣,文帝收弓矢,大奇之,而建储之意遂定。及帝即位,追谥曰‘文昭皇后’。太和四年,使太常卿甄霞,持节改葬于朝阳陵。”今陵旁一冢,父老曰“李夫人冢”。后与夫人甚相善,故得祔葬焉。
安阳县东四十里,永和镇城西二百步,汉栾巴庙在焉。范蔚宗《汉书》:“栾巴,魏郡内黄人也。好道而性质直,顺帝世累迁为太守,后为尚书,以上书极谏起宪陵,侵毁小民坟冢,下狱禁锢还家。及陈蕃、窦武辅政,召拜议郎,蕃、武被诛,巴复上书极理其冤。帝怒,下诏切责,收付廷尉,巴自杀,遂归葬,而邑人于此立庙”云。墓在镇东南二十六里,周回一百步,高二丈云。
晋嵇侍中庙墓。汤阴县西南一百二十步,曰浣衣里,道左小碣,题曰“晋忠臣嵇绍之墓”。墓周回二百步,高二丈余。庙在墓侧,有宋碑一通,乃淮南节度使、司徒兼侍中、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事、大名府路安抚使、魏国公韩琦记并书,熙宁三年八月十五日,县令张琳立石。其碑曰:“夫以忠事君,人臣之常分也。然遭大变,临大节,或心无所主,为祸福所动,以苟一时之生,而贻万世之戮者多矣。若其鼎镬在前,锋刃加己,能挺然知义之所在,分固当尔。轻其命若鸿毛然,卒死而不顾者,几何人哉?惟晋侍中、赠太尉、忠穆嵇公则其人也。方惠帝昏弱,诸王肆乱,各萌僭夺以相屠害,故帝之北征也,公驰赴行在,力当国难。而成都王颖,以兵犯乘舆,卫从奔散,独公端冕侍侧,以身扞帝,至血溅御衣而殒。呜呼!公之知义明分,可谓得其死不为难也。故其大忠伟节,赫然与日月争光,崒然与山岳争高,天地不可穷,而公名亦不可穷矣。宜乎百世之下,有国家者,钦遗风,想余烈,置祠奉祀,永远不绝也。相之汤阴,即公死难之所,其庙在焉。前之为邑者,不知追显忠义,为政所先,因循不葺,底于大坏。今令张君琳至则首拜祠下,睹其隳敝之甚,惊而叹曰:‘兹不职之大者也’,亟举公事迹,与夫朝廷崇祀之意,谕于邑民,民皆欣然,愿共力以完之。令乃宽与之约,听其营办。不数月而祠宇一新。于是,民益知夫贤人之忠于国者,虽死于不幸,后世必载祀典、严庙貌,奉事尊仰之如此,皆思勉而为善。自一邑而推诸一郡,由一郡而推诸四方,则其为劝也岂小补哉?庙完,具书来告,以余尝两守乡邦,愿志本末。噫!忠义之心,人皆有之,但勉而不力,执之不固,遂不至于占人。余亦勉而执之者,歧忠穆之风,尤寤寐以自激,文虽甚陋,恶敢吝而不书?”又《晋书》载:“公死难,血溅御衣。事平,左右欲浣所衣,帝曰:‘此嵇侍中血,勿去。’诏葬县南,赐曰‘浣衣里’,仍立庙焉。”庙有国朝翰林承旨、鹿庵王磐律诗一首,曰:“十载家艰恨未消,又持手版事昏朝。已知定乱功难就,犹幸临危节可要。忠血数斑沾藻火,英名千古迫云霄。一杯欲酹祠前土,野鹤昂藏未易招。”磐,字文炳,广平人,亡金进士,入国朝,累官至承旨,致仕,居东平,年九十二岁卒,谥曰“文忠”。十二月,早至汤阴南门,拜谒庙墓,读碑而去。余尝读赵文敏公《松雪斋文集》,有“纪梦嵇侍中”曰:“延祐元年十一月十九日,彰德朱长儒,道其邦人之意,求书‘晋嵇侍中之庙’六字。余每敬其忠节,不辞而书之,运笔如飞,若有神助。是夜,京口石民瞻馆予书室中,梦一丈夫,晋人衣冠,蓬首立衣,流血被面,谓民瞻曰:‘我嵇侍中也,今日赵子昂为余书庙额,故来谢之。’民瞻既觉,犹汗流,亦异事也。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诘、兼修国史、吴兴赵孟頫志。”
临漳县南,邺镇西北五里,紫陌侧,晋高僧佛图澄墓在焉。澄,天竺人,俗姓帛氏。永嘉年,来洛阳,虽未尝读儒家书,与一时学士辨论,无能屈者。澄身长八尺,腹旁一窍,常以絮塞,夜欲读书,则拔其絮,窍中光出,照于一室。又常至水际,引肠涤之还内腹中。善诵神咒,役鬼神,以麻油杂燕支涂掌上,则洞见千里外事,令斋戒者皆得见之。又能听铃音以言吉凶,无不验。石勒兵屯葛陂,大杀沙门,澄匿勒大将郭黑略家,黑略言于勒,召试道术,取钵水咒之,生青莲花,勒由是信之。勒之获段末波,擒刘曜,皆先验澄之铃音也。至石虎,倾心敬事,使衣绫锦,乘雕舆,太子常侍皆举辇扶翼升殿,主者唱大和尚,群臣皆起,以彰其尊。后,虎大飨太武殿,澄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坏人衣乎!”虎发殿石视之,果有棘生焉。澄意本在冉闵,小字棘奴也。澄还寺,独语曰:“得三年乎?”自答“不得”。又曰:“得二年、一年、百日、一月乎?”自答“不得。”遂不复言。谓弟子曰:“戊申祸乱渐萌,己酉石氏当灭,吾及其未乱,先化去矣。”遣人与虎辞,虎诣寺见澄,澄曰:“出生入死,道之常也。修短分定,非所能延。今意未尽者,以国家心存佛理,崇显寺庙,宜享休祉。奈何布政猛烈,终无福祉,若降心易虑,惠此下民,则国祚延长,道俗庆赖,殁无恨矣。”虎知必逝,悲恸呜咽,即命于漳水西紫陌,凿圹营寿藏。十二月八日,澄卒于邺宫寺,是岁,晋永和四年也。后有沙门雍州来,称见澄西入关,虎发圹视之,惟一石。虎恶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吾将死矣。”明年,虎果死。
汤阴县北十里,有古垒,南北斜长五里,父老云:唐九节度师营垒也。垒东北有万人冢,即九节度溃兵之遗骸。乃节度使薛嵩掩骨作此大冢,命幕府御史陆长源撰记刻碑,立冢上云。
安阳县西北五十里永治村,魏国韩谏议墓在焉。谏议,丞相忠献公父也。神道之碑,则枢密使富弼撰,翰林承旨王圭书。碑首题曰“宋故大中大夫、行右谏议大夫、南阳郡开国男、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韩公神道碑。”铭其碑,略曰:“公讳国华,字光弼。太宗初,中兴国二年甲科,授大理评事,通判泸州,迁右赞善大夫,改彰德节度判官。尽抉奸隐,诸豪不敢犯,升秘书省著作郎,监上蔡税,以监察御史召望高台阁属。天子议复燕、蓟,揣廷臣勇而善辞令者,谕高丽,西攻契丹,以分其力。既曰:‘非韩某,不可即。’假以太常少卿为使。公驰舸至其国,其王负固不受命,公谕以祸福,王大恐,遣大将领兵数万,渡汰江以侵契丹。公复命,天子大喜,拜左拾遗,直史馆,赐五品章服,兼判登闻鼓院,入三司为开封推官,迁左司谏充盐铁判官。久之,契丹大将萧宁使叩雄州约战,知州留福信之,以闻天子。因思高丽功立,命公走雄州,按其事,亦令代福作报书,索其情伪。宁之意,欲我先发,公固愿息兵养民,念国体不可屈书,乃谢使者,急令备边。还奏,天子又大喜,历判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院。有密谗于帝者,帝雅信公,诏总判三司,赐三品章服。公益奋条三司不便事二十七上之,官民偕利,遂著为法。俄而,出为京东转运副使,即拜峡路转运使。真宗即位,入判大理寺,秩凡五迁,为职方郎中,出知河阳徙潞州。契丹入掠河朔,公以精骑屯吴二谷,契丹不敢犯境,帝嘉之,褒以玺书。契丹再至澶渊,首命公假秘书监为国信使。江南饥,又遣巡抚一道,还朝,权开封府判官,出知曹州,徙泉州。天子封太山,擢谏议大夫,召归,道病,卒于建阳驿,泉人闻之,倾一州来会哭。朝廷举恤,典赐一子宫。公六子,球德清尉,珙将作簿,琚两浙转运,珙河阳参军,璩秘书著作郎,不幸继亡。琦相仁宗皇帝,被遇今天子,立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魏国公,望重天下,勋冠列辟。以公积德储庆,所宜享厚报,然恨公早世,不克待其发,而发于丞相,丞相以似以继,其传之者其可涯邪?”铭曰:“士孰不官,公官独难。使临东夷,跨海渺漫。指挥出师,势分狄患。壬始倔强,恃远且艰,视诏拣刺,不奉其虔。公怒移书,以诃以谰,谕以祸福,日月之观。王虽岛首,闻义惕然,发兵馈粮,革顽易忄监。封庐褥萨,伏命馆门,能俾远人,举国奔职。不惮已劳,不畏邻隙,又俾强敌,敛其毒螫。二邦由公,一举斯得。继走朔邮,议收弋戣。坐策立判,敌奸不施。不为其款,国不挫威。两使外御,天子再怡。出知四州,大用是宜。而卒不用,谗人之为。复不永年,道卒不归,遐迩奔赴,与考同之。位不都躬,萃于幼嗣。曰将曰相,勋德名世,本忘源流,公得何异?何以异之,天相其类。天实使然,人亦靡然。书之寞然,其昭昭然。”
刘神川先生墓。安阳县南门,焦道庵士刘神川先生藁殡之所也。先生名祁,字景叔,潭源人,金状元,南山翁之曾孙。正大间,监察御史从益,字云卿之子。先生与弟郁、字文季,皆以文章德行,驰誉大河南北。后,寓辉州。甲辰,尼玛哈中书招置幕下,年四十七卒。有《神州遁士集》行世,又著《归潜志》,以纪金末丧乱之事,与太原元裕之《壬辰杂编》、关西杨奂然《天兴近鉴》、东明王百一《汝南遗事》微有异同。今修三史,金国之事,盖多取其语云。
●河朔访古记卷下
河南郡部河南府路。《禹贡》:豫州之域。周武王定鼎于郏鄏,则今王城也。成王卜瀍水东,涧水西,即今府城也。秦置三川郡,谓大河、伊、洛三川也。项羽以瑕丘、申阳为河南,至汉为河南郡。光武都洛阳,魏置司州袭都于此。西晋亦都洛,魏孝武自此迁都长安。东魏改洛州,周大象间,为东京,置洛阳郡。隋为洛州,大业间迁都于此,改曰豫州,寻为河南郡。唐复为洛州,号曰东都。五代梁改西京,宋为西京河南府,金改曰金昌府全胜军。国朝改曰河南府路,领州一曰陕州。陕州统县四:曰洛阳、曰偃师、曰登封、曰巩(谨按《元史·地理志》当作“领州一,县八。县曰洛阳、宜阳、永宁、登封、巩县、孟津、新安、偃师。州曰陕州。陕州统四县:曰陕县、灵宝、阌乡、渑池。”)
洛阳县。周之下都,是为成周也。汉为河南郡,治曰平阴县。东汉改洛阳县,晋曰金墉城。唐曰来庭县,神龙初,仍改洛阳,宋、金因之。国朝为河南府路,附郭县。
白马寺。洛阳城西雍门外白马寺,即汉之鸿胪寺也。水平十四年,摩腾三藏法师,以白马驮经至此,因建寺以白马名。鸿胪寺,汉为掌四译客官署,三藏以西域僧,故得馆于此。自古惟官府有寺,佛庙得名,盖踵鸿胪之名始于白马也。寺有斗圣堂一所,世传三藏与褚善信雠校经义之所。又有三藏赞碑一通,撰文、书篆皆宋真宗御制也。又有翰林学士苏易简所撰碑一通,备载寺之兴废始末甚详,至钦宗靖康时毁于金人兵火。逮国朝至元七年,世祖皇帝,从帝师帕克巴之请,大为兴建,门庑堂殿,楼阁台观,郁然天人之居矣。庭中一巨碑,龟趺螭首,高四丈余,碑首刻曰:“大元重修释源大白马寺赐田功德之碑。”荣禄大夫、翰林承旨阎复奉敕撰碑,曰:“圣上大德改元之四年冬十月,释源大白马寺告成,诏以护国仁王寺水陆田在怀孟六县者,千六百顷,充此恒产,永为皇家子孙祈福之地。仍命翰林词臣书其事于石,臣复谨按清慧真觉大师文才,所具事迹,汉永平中,摩腾竺法兰以白马驮经,至于西雍,初假馆于鸿胪,后即东都雍门外,建白马寺,为译经之所。嗣后,沙门踵至,若康僧会之于吴,佛图澄之于晋,鸠摩罗什求那跋摩之于宋,元奘无畏之于唐。千载而下,经论日繁,教风日竞,北至幽都,南逾瘴海,东极扶桑,西还月窟,莲宫梵宇,弥亘大千,实权舆于此,绵历劫火,寺之兴废,有可考者宋翰林学士苏易简文石在焉。国初,有僧曰英山主,以医术居洛,罄药囊之赀,谋为起废。或讶其规模太广,工用莫继,则曰:‘兹寺中华佛教根柢,他日必有大事,因缘余第为张本尔。’至元七年,帝师大宝法王帕克巴,集郡国教释诸僧,登坛演法,从容询于众曰:‘佛法至中国,始于何时?首居何刹?’扶宗宏教大师,龙川讲主行育,时在众中,乃引水平之事以对,且以营建为请。会白马寺僧行政言与行育,协帝师嘉纳闻于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特敕行育,综领修寺之役。经度之始,无所取财,遍访檀施于诸方,洊更岁龠而未睹成效。帝师闻之,申命大师丹巴董其事。丹巴请假护国仁王寺田租,以供土木之费,诏允其请。裕宗文惠明孝皇帝,时在东宫,亦出帛币为助。于是工役始大作,为殿九楹,法堂五楹。前三其门,傍翼以阁云房、精舍斋、庖库厩,以次完具,位置尊严,绘塑精妙,盖与都城万安、兴教、仁王三大刹比绩焉。始终阅二纪之久,缘甫集而行育卒,诏赠司空鸿胪卿,谥‘护法大师’。文才继主席酬酢众,务率其属敏于事者,曰净汴等以毕寺之余功落成之际,仁王寺欲复所假田租。文才即遣僧言于丹巴曰:‘转经颂禧,寺所以来众僧也。有寺无田,众安仰?’丹巴令宣政院官达什爱满等奉请,遂有赐田之命,且敕有司世世勿夺”云。寺二:一在宜阳县治西九十里,又一在永宁县东南二十五里。
应天禅院。在河南府城东北市坊火烧街,即太祖降生甲马营故基也。大中祥符九年,西京应天院太祖神御殿成,为屋九百九十一区,命宰相向敏中为奉安圣容礼仪,使入内都知张景管句奉迎,敕谏议大夫戚纶告永昌陵。
上清宫。在洛阳县西北北邙山之西,唐老子庙,乾封赐额曰“元元皇帝庙”。开元末,西北别建元元观,复改曰“上清宫”。宫壁有吴道子画神尧、太宗、中宗、睿宗、元宗五帝御容。又有《元宗斋宫诗》碑。朱温废为老子庙,后唐庄宗复为上清宫云。杜少陵有《冬日洛城谒元皇帝庙诗》,即其宫也。牛口谷、榆窠园皆在宫之相近云。庙壁龛杜甫五言古诗一首,唐陆肱所书碑也。
嵩阳宫。在登封县北五里,本汉武帝宫也。后魏建精忠观,隋改上阳观,唐武后改嵩阳宫,大中祥符二年,改天封观,后复为嵩阳宫。宫有汉武帝御井、古柏二株,荫数百步,武后皆封五品大夫,世称大小将军云。宫前圣德感应颂碑一通,唐徐浩书。殿东柱刻曰:“国子博士韩愈与著作郎樊宗师、处士卢仝、道士赵元遇,元和四年三月二十六日题。”
崇福宫。在登封县东北四里,乃占太乙之所治也。宫后有太乙殿,殿后有太乙泉云。至宋章圣朝,合州进木文丈人,其事甚怪,比至京,木中人呼万岁者三。诏赐崇福宫安奉,故李廌方叔有诗曰:“真人友造化,故与物为一。持此诚与神,可贯金与石。何为辄入木,厌世未肯出。衣冠俨如生,隐若顾陆笔。”
测影台。在登封县东南二十五里,天中乡告成镇,周公测影台石迹存焉。告成即古嵩州阳城之墟,是为天地之中也。台高一丈二尺,周十六步,可容八席,《周礼》:“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建王国焉。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唐开元十一年,诏太史监南宫说,以石立表。宋太中三年,汜水令李偃重建,增崇七尺。国朝至元十六年,太史令郭守敬奏设监候官十有四员,分道测景。十八年,奉敕于古台之北筑台,高二十六尺,中树仪表,上为四铜环,规制极精致。命有司营廨舍门庑,又于古台新台南,建周公之庙以祀之。其碑则河南宪史李用中撰文也。台西则天中观云。
嵩山中岳庙。在登封县东一十二里,曰中岳庙。殿屋宏丽,垛楼四阙,角复道联属,拟于宫庭。三门之下,二卫神皆铁铸,极雄伟。两庑碑石森列,皆国朝代祀者所立也。又有唐碑一通,韦行俭所撰。宋碑三通,卢多逊、王曾、陈知微所撰。国朝修庙碑一通,则卢陵欧阳元撰也。庙西又有镇皇庙云。中岳之神,今封为“中天大宁崇圣帝”。
中岳中天崇圣帝庙。在登封县。按:中岳,唐武太后垂拱四年,改嵩山为神岳,加岳神为太师,使持节仲岳大都督封中天王,禁断刍牧。万岁登封元年,尊为神岳中天黄帝,天灵妃为天中黄后,后罢之。明皇天宝五载,封中天王。至宋大中祥符四年,号中岳崇圣帝。贞明后,乾兴元年,改显明皇后,唐开元八年建。考唐制:每岁土王,河南尹奉诏祀岳。至宋亦知府往祠,庆历后,通判摄事。今在县东北九里。按:其神性慈,传五戒,不享荤辛。庙始在东南岭上,今庙之东。后魏太武帝大安中,徙于神盖山,在今庙之北。至宋大武,方移于此。庙南有双石,阙外石人一对,阙上多记刻,后汉安帝元初年建。
升平太子庙。在偃师县南,古缑氏县东南二十里,曰府店。店南缑氏之上,有升仙太子庙,古曰“王仙君庙”,汉武建西王母祠于其右。王母姓缑氏,故以名其山云。唐武后万岁通天元年,改赐今额,又曰“宾天观”。观有唐二碑:一通,乃左相陈希烈撰文,徐浩书;一通则武后自书撰也。二碑今皆不存,今惟有一碑,国朝陈天祥所撰者也。天祥扬历台谏,素有风节,为时名臣,赠平章政事、赵国公,谥曰“文忠”,世尊之为“缑山先生”。按《神仙传》曰:“周灵玉太子名晋,字子乔,好吹笙作凤鸣,游伊洛之间,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学神仙之道,三十年后七月七日,乘白鹤而去,因立祠于缑山之下焉。”祠南有浴鹤池、仙屋、石室。武后于石室中,开石匣得一古剑,神光赫然。缑山,大抵若覆盂之状,高不百寻,周不数里,且无泉石之胜,因仙居之名而著闻四方也。土人云,至今风月清夜,然时闻笙箫之声。
汉光武帝原陵。在临平亭南,方三百二十步,高六丈,西望平阴,去洛阳东南十里(按《帝王世纪》,作十五里)。
汉明帝显节陵。在洛阳县东南三十七里,故富寿亭也。陵周三十丈二尺,无周垣,行马四出,在殿北,提封田七十四顷。
汉章帝敬陵。《帝王世纪》曰:“在洛阳县东南三十九里,陵周三百步,高二丈六尺,无周垣,为行马四出,司马门、钟虡皆在,行马内寝殿园省在东园寺,吏舍在殿北,提封田十二顷五十七亩八十五步”(按《河南志》,作提封田二十顷五十五亩)。
和帝慎陵。在洛阳县东南四十一里。陵周三百八十步,高十丈。
顺帝宪陵。在洛阳县西十五里。陵周三百步,高八丈四尺,北邙山下,制度并同前,但钟虡在司马门内,寝殿园省寺吏舍在殿东,提封田四十八顷十九亩三十步。
魏明帝高平陵。在洛阳县东南四十里大石山,即万安山也。
宋太祖永昌陵。在芝田西四十里,陪葬子孙十五坟。
宋太宗永熙陵。在芝田西南四十里,皇堂深百尺,方广八十尺,陵台方二百五十尺,置守陵五百人,陪葬子孙凡八坟。
真宗永定陵。在芝田北五里,皇堂深八十一尺,上方百四十尺。
仁宗永昭陵。在芝田北十二里。初崩,发诸路卒四万六千七百八十人,修奉山陵。
英宗永厚陵。南至定陵七里一百三十步,东至昭陵九十步。
神宗永裕陵。在永厚陵之西。
哲宗永泰陵。在裕陵东北。
汉刘宽墓。在洛阳上东门外。墓南二碑,汉隶,蔡邕所书。碑首题曰:“汉太尉、车骑将军、特进逯乡侯刘公碑。”其一碑,门生殷包等所立,碑阴刻:“赠物绿含玉、落星锦之类。”一碑故吏李谏所立也,碑阴刻故吏乡里名氏云。二碑所载,与《汉书》同,但迁官次序颇略异耳。宽以汉中平二年卒,至唐咸亨元年,其裔孙胡城公爽,以碑岁久皆仆于野,为再立之,并记其世序云。呜呼!前世士大夫世家著之谱牒,故自中平至于咸亨,四百余年而爽能知世次之详也。今之谱学亡矣,虽名臣巨族,未有家谱。然而俗尚苟简废失者,岂止家谱而已哉!
杜氏坟。在巩县西五十二里首阳山东。唐杜审言,及于闲、孙甫三世墓,皆在焉。
宋参知政事范文正公仲淹墓。在洛阳县南七十里神阴乡彭姿店东北万安山下。其子,丞相忠宣公尧夫以下皆祔葬。兆内文正公之碑,则欧阳文忠公撰文,额曰:“怀贤之碑”。忠宣公神道碑,则曾文昭公肇撰文,额曰:“世济忠直之碑”。墓东则守坟裒贤寺,寺有范氏复祖墓碑一通,天台陈基之文也。其略曰:“宋太师魏国范文正公以上三世坟墓,皆在吴门之天平山,至公始葬洛阳。母谢夫人之兆,其子丞相忠宣公以下三世皆祔焉。靖康之乱,子孙在吴,弗获展墓,逮我元混一,故公克登祀典,有司致祭惟谨。公八世孙文英,谓其子延方曰:‘吾子孙幸生明时,凭藉余泽,食有义田,居有义宅,教有义塾,而祖宗邱陇鞠为刍牧之区,尚安得为子孙哉?’延方自吴门,不远数千里,致其父命于河南,佥宪李齐、御史沃哷海寿出金,为倡率其乡党牧倅奉牲墓下,豪民观感,卒复所封旧地倅草缭垣壤树筑室,俾甥赵氏庐其上。”又曰:“文正公以闲生之气,王佐之才,致位将相,为宋忠臣。诵其诗,读其书,可以立忠信而尊君父,兴王道而致太平。其父子窀穸,使斧斤耒耜相寻其中,岂国家尸祝以待先贤之意乎?”基字敬,初能诗文,游京师名称藉甚,则余之故人也。
邵康节先生之墓。在洛阳县南,伊阙西南九里,曰辛店,伊水西也。
《洛阳金石刻》汉碑:太尉刘宽碑一通、丞相萧何碑(折作两段)。魏碑:三断碑二通(皆漫无字)。齐碑:佛龛碑(天统三年立,武平二年刻)、二祖天师碑、冯翊王平等碑。后魏碑:侍中广平穆王碑(俗云陵冢碑,大昌元年立)、景王碑、魏汝南文宣王碑、末帝碑、元魏碑(韩殷隶书,天平四年立)、升仙太子庙碑(梁雅文)、唐碑:启母庙碑(杨炯文)、金字碑(韩滉书)、义成军节度使曹公碑(长庆四年立)、程公碑(陆贤书,开元二十年立)、剑南东西川盐铁青苗租庸等使兼殿中侍御史虢州刺史严公碑(颜顾书,元和中立)、龙门龛石像碑(袁元哲书)、彭王傅赠太子少师徐浩碑(次子徐岘书)、启圣宫台敕碑(太子亨题)、洛阳尉马允中碑、黄门侍郎孙公碑、荆州长史孙公碑(张延讽书)、延州刺史孙公碑(开元二年立)、齐州刺史崔府君碑(崔平书,大中八年立)、陈公碑(萧祐立)、右仆射曹公碑(正元四年立)、左仆射牛公碑(长庆二年立)、邕州刺史裴公碑(郑还古书,开成五年立)、房州刺史卢府君碑(张文禧书,正元九年立)、东都留守卢府君碑(开元中立)、太原少尹卢府君碑(张文禧书,正元九年立)、歙州刺史郭府君碑(开元十二年立)、散骑常侍黎公碑(嗣子书,太和中立)、塞军使张君碑、丞相司空李公碑(太和中立)、明威将军田府君碑、韩尊师道德碑(开成四年立)、太子宾客王府君碑(周式书,大历中立)、工部侍郎赵公碑(王宣书,开元十年立)、左卫太将军卞国公泉公碑(彭杲书)、左仆射太子少保刘公碑、都督陇右群牧韦公碑、秦公碑、太子少保崔公碑、庐州司马刘府君碑、真堂记碑、测景台记碑、会喜寺碑(徐洪八分书)、嵩岳庙碑(八分书)、嵩山寺颂碑(胡莫书,开元十七年立)、辨正禅师奉先塔铭碑(徐岘书)、太子翊善郑公碑、光福寺塔题名碑(王仲舒书)、嵩山题名碑(韩愈书)、江阴县令武登碑(长庆四年立)、渑池县南馆记碑(卢元卿八分书)、太子宾客孟简碑、普宁郡王陈府君碑(萧祐书)、权公碑、太原尹唐公碑(卢晓八分书)、工部侍郎赵国公碑、襄阳李公碑、惠林寺题名碑、惠林寺新修轩廊记碑、清河崔公碑、太子宾客孔府君碑、谏议大夫王府君碑、白乐天墓志碑、刑部尚书自居易碑(许邠书)、吏部郎中卢府君碑、如云筠禅师碑(杨远书)、尊胜幢碑(篆书)、心经幢子碑(篆书)、白乐天龙门八节滩诗碑(乐天自书)、郑州司马王公碑(景龙三年立)、伊州刺史衡府君碑(长安三年立)、萧府君碑、杭州刺史李公碑(部公书)、邛州刺史狄君碑、幽林思嵩山诗碑(韩覃作)、杜甫题元元皇帝庙诗碑(陆肱书)、白乐天香山寺诗三十韵碑(贺拔惎书)、李德裕平泉山居诗碑、天后御制诗碑(王知恭书)、后魏大将军泉府君碑、华夷图碑、洪州录事参军赵道先碑、节度使毕公碑(唐惟蔚书,咸通六年立)、魏公碑(太和六年立)、隋州录事参军狄公碑。
河朔访古记
附錄:
河朔訪古記二卷(永樂大典本)
不著撰人名氏明焦竑國史經籍志著錄亦不云誰作考元劉仁本羽庭集有是書序曰今翰林國史院編修官郭囉洛氏納新(案郭囉洛原作葛邏祿納新原作逎賢今改正)易之自其先世徙居鄞至正五年挈行李出浙渡淮溯大河而濟歴齊魯陳蔡晉魏燕趙之墟弔古山川城郭邱陵宫室王霸人物衣冠文獻陳迹故事曁近代金宋戰爭疆埸更變者或得於圖經地志或聞諸故老舊家流風遺俗一皆考訂夜還旅邸筆之於書又以其感觸興懷慷慨激烈成詩歌者繼之總而名曰河朔訪古記凡一十六卷云云則此書實納新作焦氏考之未審序稱十六卷焦氏作十二卷亦誤也納新族出西北郭囉洛因以爲氏郭囉洛者以(四庫全書總目·史部·地理類)
金臺集二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元納新(原本作廼賢今改正)撰納新有河朔訪古記已著錄是集爲危素所編前有歐陽元李好文貢師泰三序作於至正壬辰又有黃溍題詞作於至正庚寅末有至正乙酉揭徯斯跋至正辛卯程文跋至正乙未楊彝跋至正已丑泰哈布哈題字至正戊子張起巖題詩復有虞集詩一首及危素一跋均不著年月素跋稱易之金臺前稿余旣序之及再至京師又得後稿一卷則此集二卷乃合兩稿編之故集中稱揭徯斯諡爲揭文安而集末乃有徯斯跋也納新天才宏秀去元好問爲近雖晚年内登翰林外參戎幕而仕進非所汲汲惟以遊覽唱酬爲事故氣格軒翥無世俗猥瑣之態其名少亞薩都拉核其所作視薩都拉無不及也(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別集類)
河朔訪古記序 (元)劉仁本 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羽庭集卷五)
今翰林國史院編修官果囉羅氏納新易之自其先世徙居鄞越則既為南方之學者矣而其逺逰壯志常落落于懷將以馳騁也乃至正五年挈行李出浙度淮遡大河而濟厯齊魯陳蔡晉魏燕趙之墟弔古山川城郭丘陵宫室王霸人物衣冠文獻陳迹故事暨近代金宋戰争疆場更變者或得于圖經地志或聞諸故老舊家流風遺俗一皆考訂夜還旅邸筆之於書又以其感觸興懷慷慨激烈成詩歌者繼之總而名曰河朔訪古記凡一十六卷其博雅哉徴序於搢紳先生若許安陽黄金華危臨川余武威諸公者論説盡矣復以示余余南産也於河朔古今巨蹟曽未之見間有所聞而又未為之得不敢妄有指摘然獨愛其於人京都國家之典禮宫署城池廟廷祭享朝班鹵簿聖徳臣功文武士庶一代威儀制作尤加詳備非惟後日可應史氏採摭將百世損益殆有所據焉於戯吾諗其遊覽之時乃歸之日黄河南北已有賈魯畚鍤之擾而民俗稍為搔動矣然其所載則皆追述盛時之事不以少變而廢也昔太史公周遊天下厯覽名山大川紬金匱石室之藏故其文章雄深竒偉今觀易之之作庶幾有焉其膺館閣之召而為史官也不亦宜乎至正二十有三禩昭陽單閼之嵗蕤賔節日奉直大夫温州路總管管内勸農防禦事天台劉仁本序
河朔訪古記序 (明)王禕 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王忠文集卷五)
河朔訪古記二巻合魯君易之所纂予為之序曰合魯實葛邏祿本西域名國而易之之先由南陽遷浙東已三世易之少力學工為文辭既壯肆志逺游乃絶淮入潁經陳蔡以抵南陽由南陽浮臨汝而西至於雒陽由雒陽過龍門還許昌而至於大梁歴鄭衛趙魏中山之郊而北達於幽燕於是大河南北古今帝王之都邑足跡幾徧凡河山城郭宫室塔廟陵墓殘碣斷碑故基遺跡所至必低徊訪問或按諸圗牒或訊諸父老考其盛衰興廢之故而見之於紀載至於撫時觸物悲喜感慨之意則一皆形之於咏歌既乃裒其所紀載及咏歌之什以成此書夫古之言地理者有圖必有志圗以著山川形勢所在而志則以驗言語土俗博古久逺之事古之言詩者有雅頌復有風雅頌以道政事美盛徳而風則以驗風俗政治之得失故成周之制職方氏既掌天下之圖而邦國四方之志則小史外史實領之太師既掌六詩而列國之風則觀風之使實采之所以然者葢志之所見王道存焉風之所形王化繫焉故設以官守達諸朝廷所以考一代之政教豈徒取為虚文也哉然則易之此書其所紀載猶古之志其所咏歌猶古之風歟惜乎今日小史外史之職闕而觀風之使不行此書不得達於朝廷之上以備纂録廣而傳之徒以資學士大夫之汎覽而已抑予聞之古之志領之固有其職古之風采之固有其官而其為之者類皆博聞多識懐道秉徳之士故曰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然則學士大夫觀乎此書其亦可以知吾易之之為人矣易之名迺賢其北游嵗月具見篇中兹不著
送郭囉洛易之赴國史編修序 (明)朱右 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白雲稿卷五)
至正二十二年三月七日中書省臣上奏以處士布達等四人為翰林國史院編修官郭囉洛氏納新易之寔在第三命既下唯納新逺居大江以南僻阻淮襄越明年治装告行於嘗所交友天台朱右為之言曰自昔唐虞有史官夏商有太史成周太史則掌建邦之六典小史志邦國内史詔王治外史掌四方之志列國亦各掌記時事其職盖不輕且重也漢有太史令司馬談父子嘗繼為之孝宣來文書修撰領以他官而太史唯掌占候唐貞觀中建史官於門下省專掌國史編修四員起居郎二員録天子起居法度以授史官宋制監修國史宰相為之凡國史則藏之編修院其編修官以三館秘閣校理以上及京官充之非有常職國朝翰林國史院署編修官若干員則皆有常職矣是非賢正洽聞篤志守道之士曷能堪斯任以稱是職哉易之之行吾固知其報稱於上也已易之少小楙學强記憶與其伯氏從鄊儒先游伯氏既登進士第為時名賢易之泊然於進取退遯句章山水間壯則遊京師厯燕薊上雲代所至擇天下善士為之交際求天下碩儒為之師友日以詩歌自娛遇可喜可諤必昌於辭則有金臺集渉厯南北覧古今靈文秘跡必志於編則有河朔訪古記至於朝廷之典禮臺閣之儀章靡不習聞而精究之其游厯益廣聞見益充踐履益宻好尚益篤自謂樂之終身而弗厭斁何自信之深也平居安貧自守有道淑人雖屢空乏不以動於中國家多故以來處一室教子弟習禮讀書其家朋友有急則挺然為觧紛無徳色達官貴人咸信重之時劉公羽庭居行省左司知易之賢而貧也禮致之主東湖書院兾得升禄以為養易之既領事所入一不歸諸已盡以修治廟宇建先賢先師祠延有學行者訓導其鄊之弟子旦望聚堂上親為講肄不輟鄊邦嚮方而易之有逺役其父兄學徒至泣下相送企羡不釋古之人一介取予千駟萬鍾則可知吾固信易之稱職而報上也不難矣夫人幼而學於宫長而試於政推此以往將何施而不可也耶况乎積中之厚則發乎外也大用功之深則收名也逺今聖天子賢宰執方急於求賢以圖至治易之之用當不止於一史官而已也昔王陽為刺史貢禹弹冠而起亦各以類應也大山長谷尚當有賢於人者接踵而出矣易之往矣盡乃心以興儒者之效毋俾後之人諉曰朝廷用賢其效僅若是則樂毅之材不得顯於燕賈誼之學終不施於漢矣咎將誰執焉予交易之也久知易之也深故不以頌而以規